写在前面
大卫·布鲁克斯是《纽约时报》的专栏作者,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作者之一。他的文章总会呼唤我们去从更深更远的视野去思考一件事。这些文字是去年他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毕业典礼上的演讲。
不久以前,我跟老三凯安在探讨取舍的痛苦。他从小学到如今都有参与学校的喜剧活动,来到美国的高中也是近来好几年第一次被老师选在学期的乐剧扮演主角的新生。去年,凯安参加了一个美术夏令营。这个夏令营转变了他的人生方向,也给了他对美术巨大的激情。他下定决心要攻读这所美术学院里面一个很难被录取的设计与娱乐学院。这意味着他需要做出一些非常痛苦的取舍,放弃一些他非常热爱的活动,来获得他需要的时间,让他的美术技术能够快速成长到足够的水平。对他来说,最难放弃的应该就是喜剧和朋友圈的一些活动。当我跟他分享这篇文章的时候,他爱不释手,重复的读了多次,也保留内容在他的手机里面提醒自己。现在每次我们要做一个痛苦或艰难的选择的时候,总会彼此提醒和激励:美洲豹正在看着你。
看到了这篇文章对儿子的影响,我要求了王潇帮我翻译这篇文章跟大家分享。说不定有一天你、你的配偶、家人、或孩子要是面临一个痛苦的取舍的决定的时候,这篇文章能够拿出来激励自己开始行动。
专栏作者暨本文作者诠释为什么衡量人生的标准取决于委身的程度。
特此说明,本文是大卫·布鲁克斯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演讲会上的讲话。
2016年5月28日
2016级的毕业生们:
明天你们将走过舞台接受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学位毕业证书。很荣幸能参与毕业纪念活动的项目之一。
如你所知,我受邀成为今天的演讲嘉宾是因为我创作并主演了一部热卖的百老汇舞台剧, “加德曼:一名大学管理员的嘻哈探险”
那部歌舞剧中的许多歌曲感染了很多人:其中有一首是“Provosts In Paris”是我和 Kanye 还有 Jay-Z 联合创作的。还有一首“钱多腰杆硬”是我给沃顿商学院的献礼。
这是开玩笑。我其实不是一名嘻哈歌手,尽管我的生活方式曾经一度被史诺普·道格(Snoop Dogg) 的那首“琴酒加果汁”深深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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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帮你为明天的盛大活动做好准备。我总是尝试告诉毕业生们一些事: 例如,当你拿到毕业证时给你的大学教授10美元或20美元的小费是件不错的事。这让他们知道自己做得很棒。
还有件好事就是给演讲嘉宾写张支票,两千三千都好。
也在这样的场合,为了激励学生,我常常告诉他们面前有辉煌的未来。短短几年后,你们中的不少人可能会为一家艰难维持的NGO工作, 睡在父母的沙发上过日子。另一些人可能拥有一份蒸蒸日上的顾问的工作,你们后半夜还要在托贝卡快捷酒店修改PPT。
我来到这里是帮助你们看穿这些令人兴奋的未来。帮助你们更好地发挥在宾大学到的技术,例如,没有完成阅读作业时还能在课堂讨论时间夸夸其谈。
我还要督促你们走上公共服务的道路。在国会山上班,一边为我国领导人冲泡咖啡一边引起他们的性冲动。最重要的是,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保罗克鲁格曼这个周末没空。
是的,我的确为能来宾大感到荣幸。
我想跟你们谈谈你们明天就要经历的巨大转变,就是从看起来前程似锦到做出实实在在做出承诺。我们生活的社会十分强调自由和个人选择。然而我最近收获的一个重要心得就是,如果你花费许多年让自己拥有随意选择的自由,那么你的生活就会变得无力且破碎。
你会在自己飘忽不定的感觉以及善变的心里迷失。生活会变成一系列短暂的时刻,而非积累而成的一个个成就。你无法对任何人或任何道路全情投入,因为你的目光永远会在其他的可能性里徘徊。你会浪费掉自己的力量,把它分散于各种方向。
“收获满意的人生必须做出承诺。”你不得不放弃一些选择的自由,那样才能体验更高层次的自由。那种自由是你已经安顿在一个方向上,把自己拴在一条道路上,并且增强了能力之后才能获得的。正是这些限制最终解放我们进入更高层次的自由。在自由演奏钢琴以前,你必须把自己拴在练习上好几年。
为了过上满意的生活,大多数人必须做出四种承诺:对配偶和家庭的承诺,对工作的承诺,对信仰或哲学的承诺,还有对一个共同体的承诺。我们能否在这四个长久承诺上做出好的选择,以及我们能否好好地坚守这些承诺决定着我们人生的维度。
这四个委身的承诺中,只有婚姻的承诺涉及到在祭坛前的仪式,而这四个承诺全都需要献身的誓言、时间的投入,出于信心的行动,以及愿意一头冲下滑雪道的勇气,哪怕山坡比看起来的更加陡峭和崎岖。
到明天来临前,前途似锦是一个用来形容你们的词汇。当人们说你前途似锦,他们在使用自己的标准进行判断。但是从明天以后,前途似锦将变成一个动词。你要开始发誓言。那时你自己的标准才有意义。
当你们35岁时,许多人会比现在平庸。对于这些人,他们的结果是因为毫无思考地接纳了成功的传统标准。
你如何决定该用一生承诺什么呢?你怎样选择一个职业或工作,跟谁结婚,或者把自己奉献给什么事业或群体?
你无法通过分析得到这些问题的解答。你没有足够的数据知道20年后的你会是谁。你没法预料有些经历,例如生儿育女、或者上医学院,会给你带来怎样的变化。
如果你知道一直隐藏在自己内心的爱,那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它长期的委身。有件事你必须做,就是努力弄清楚自己真正的渴望什么。这件事的难度惊人。
你可以从观察自己的行为开始。列出生活中你最享受的三到四件事。这几件事是否能串连起来,或者指向同一个方向?是否都涉及开放世界或把人们聚集起来进行对话?如果是,那么你大概可以选择这些方向之一并坚持下去。
你也可以记日记。因为是写给自己的,真实的内心最终会表现出来,对于自己隐藏的渴望你会知道得更清晰。
你也可以让自己回答一些列狡猾的问题,就是那种为了能窥见自己内心而设计的问题。例如,你可以问自己:无聊的反面是什么?哪些是我兴趣阅读的主题?并且令我着迷从不觉得乏味?
结婚了就等于开始了一个50年的对话。我是否遇到了一个人让我想说那么久?
你也可以问,如果我什么都不怕,那么我会做什么?恐惧是个相当出色的GPS系统。它发出的信号指示着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它甚至可能指向社会认同的相反面。
或者你问自己,我愿意忍受什么痛苦?如果你愿意忍受新兵训练营的痛苦,那么你很可能真心渴望成为一名军人。
在提问和反思的同时还有一个层面就是尝试。尝试不同的工作或人群或地点,看看哪一个适合。
马丁·路德金曾经这样说过,“如果你打算为一件事付出几十年或者一生,那么这件事应当具有三个特质。第一,长度。你能够在这很长一段时间里在这件事上成长兴旺。第二,宽度。你应当接触许多人。第三,高度。这件事吸引你向上注目,让你接触到超越性的真理。”
我的好友弗来德斯万尼科(Fred Swaniker)这样说过,“让你为之付出一生的问题应当是个大问题。”
你们是宾大毕业生。你们有足够的才华去挑战世界上最大的需要。你的人生经历使你具有独一无二的特质去面对某件事。你应当对这件事有足够的关心,以至于你在半夜也担心这件事,对它痴迷。
最重要的是,这件让你委身的事必须满足你对正义的渴望。我们都渴望很多东西。我们喜欢被认可,喜欢地位,有一点财富,娱乐还有性。
我们同样与生来具有属灵的饥渴,渴望过有意义的人生。只不过我们不常提起这方面,甚至没有合适的词汇来表达。无论是不是宗教分子,我们都渴望道德的丰满,渴望意义和内在的喜乐。如果得不到这些,我们最终会变得干枯、不满、扭曲和自我厌恶。
情况是这样:我们每个人的灵魂里都有个一部分,它好像一只潜伏的美洲豹。这个部分不在乎金钱、地位、社交媒体或任何和其他日常事务。这只美洲豹以神性的超越为营养。它寻求一个人对自己在宇宙次序中的位置的认识,寻求连结于无偿之爱、真理、公正、美好以及家庭的感受。
这只美洲豹长期隐藏在上顶高处的树林里。你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想起它。但是偶尔你会在眼角的余光里,穿过树干之间,瞥见这只美洲豹尾随着你。
在不经意的时候,你可能感觉到这只美洲豹出现了,有时隐隐约约,有时很迫切。那可能发生在一个痛苦的不眠之夜。克里斯蒂安·威曼形容那时你的思想好像一个装满了刀子的抽屉。
这只美洲豹可能在你跟朋友或家人相处的美妙瞬间造访。你看着一张张幸福的笑脸被感恩之情淹没,或者你产生一种使命感,要配得上这些你本来不配拥有的快乐、喜悦和恩典。
这只美洲豹也可能在患难中出现。那时你被迫窥视自己内心最深的黑洞,并且希望所经历的苦难连结着一个更大的救赎的故事。
还有这样的瞬间,是每个生命都不可逃避的,不过或许更多出现在中年或老年。那只美洲豹从山丘上出来,它就坐在你的大门口。它直勾勾地盯着你,让你无所遁形,面对面,眼望眼。安静但不肯离去。它向你讨要公正。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你的使命是什么?你的到来时为了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没有可寻的借口。每个人都必须扔掉面具。
有些人对于这几个问题无法作答,也肯不花一点心思来思考。这些人到死都知道自己无法面对这些问题。他们或许在努力压抑这个可怕的事实。
不过,我们都知道还有些人,他们始终用道德的眼光过日子。他们敢于直面美洲豹袒露自己最深的爱和伤害。
一个人带着道德眼光看待人生时,他会反向利用人生的简单逻辑。通常我们在面对重大抉择是会试图直接使用成本收益逻辑。这件事符合我的需要吗?这件事适合我吗?付出会不会多于产出?
相反,采用道德眼光的人寻找能忘记自己的方式。自己降服并投身于一件事,并不计算成本。他们明白,如果仅凭直觉,真实的喜乐蕴藏在较远的无私的一方,而不是在这一方。
使用道德眼光的人不会追问,我想从人生中获得什么。他们会问:人生需要我做什么?在我所处独特的境况下,有什么问题是最适合由我来解决的?
使用道德眼光的人不会追问:我的影响有多大?他们问,我能不能用最恰当的方式做这件事。多萝西·塞耶斯曾经说,如果你试图用你的工作还服务这个社会,那么你最终会扭曲工作。你会想法得到掌声。会认为这个世界亏欠了你。然而,如果你就是努力服务于你的工作,你在你独特的手艺上用应该的方式工作,结果你能更多地服务于社会。
使用道德眼光的人对婚姻有不同的看法。他们不仅仅 追问,这个人适合我吗?他们会问,这个人能否使我曾为更可爱的人?我爱她的方式能否使她成为更可爱的人?我们能否把各自的热情合起来向外服侍?我们清早的亲昵依偎能否向外扩展到让孩子也加入进来?我们眼角的余光能否温暖一个晚餐派对、烤肉聚会、邻里和家庭?
使用道德眼光的人认为人际关系的主要问题是他们自己的自我中心。提姆.凯勒牧师这样写过,我们都有一种倾向就是认为别人的自我中心主义才是人际关系的问题。
然而你的自私会激发别人的自私。如果想要一份成功的人际关系,有一方必须打破这个规律选择牺牲。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们都是在个人主义的文化里成长起来的。这种文化隐晦地鼓励我们跟自己的人生讨价还价,给我们半推半就的姿态,并且随时随地地保护自己的利益。这种文化同样隐晦地鼓励我们和一切事物保持一臂距离,或者不断地窥测周围看是否有更好地机会。
这种保持距离的习惯导致了个体的孤独和公共的碎片化。我们这个世代的重大挑战之一就是医治随处可见的社会分离现象。这种现象导致自杀率上升,心理疾病增加,加剧不平等,造成社会信誉下滑,切断了家庭联系,并且使民族丧失凝聚力。
我们不会回到1950年代的集体主义和整齐划一。但我们同样不能延续标志了过去40年的,并且在不断加剧的隔离化和原子化。我们需要一种新的方式来连结。我们已经发现了新的紧密连接的方式。就是通过个人的承诺和委身。
在一首诗中,沃兹沃斯描述了有时某些时刻如何使一个人系紧紧地链接于一个工作。一个明媚的日子里他出门散步,忽然发现自己是一名诗人。于是他一生都在信守这个选择:
“我的内心满足,我没有发过誓言
但有誓言为我而发
我被赋予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连结
我必须,否则就是犯罪
是一个专注的灵魂。
我走进了祝福里,这祝福至今还在”
小说《科莱利上校的曼陀林》中,路易斯贝尼雷描写了爱是如何使两颗心紧紧连接。一个老人正在跟他的女儿谈话,描述着跟亡妻的婚姻:
“爱是热恋的温度褪去后留下的东西,它是一件艺术品,也是一个幸运的巧合。我跟你妈妈拥有爱。我们的根在地下向着彼此生长,当枝头的花朵纷纷落下后我们发现,我们其实是一棵树,不是两棵"
“爱是热恋的温度褪去后留下的东西,它是一件艺术品,也是一个幸运的巧合。我跟你妈妈拥有爱。我们的根在地下向着彼此生长,当枝头的花朵纷纷落下后我们发现,我们其实是一棵树,不是两棵"
这是诺言的终点。当你们年复一年活在承诺里,闯过人生的风风雨雨,那时你们已经不必对彼此再发出承诺,因为你们已经是一棵树了。你和你的家庭是一棵树。你和你的工作是一棵树,和你的事业、你的群体是一棵树,和你的信仰或哲学信念是一棵树。已经从自由进入了甜蜜的义务。
宾大的2016级学员,未来的几年你们将教给我们更多坚守的方式。你们必须教给我们如何使不同阶层不同民族的人们更加紧密。你们要勇敢地暴露弱点,那其实是英雄精神。还要找到新的方式建立社区和连接。
这些都是从承诺开始。认真选择你的承诺,勇敢地执行,每一天活在承诺的紧密瞬间里。
最后我想说,那些信守承诺的人不把生活当成是苦役。他们热爱: “我的工作是最棒的!”“我的孩子是最棒的!”或者“我爱这座小镇!”
他们对承诺没有惴惴不安。他们活出了承诺。他们有的人为学校制作午餐,有的在实验室里争论研究发现,有的蹲在塞内加尔的帐篷里,膝头枕着一个发烧的孩子。
这样的生命时刻要靠着心贴心、手牵手、眼望眼的方式活下去。在这样的时刻里,人们关心的不是信守承诺有多困难,他们压根就不会考虑自己。他们放下所有防备,张开手臂,在他们身边躺卧着一只美洲豹,满足而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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